访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黄霖

简介：黄霖，1942年生于上海嘉定。1967年复旦大学中文系研究生毕业。现任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主任、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同时兼任上海市古典文学学会会长、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学会副会长、中国明代文学学会（筹）副会长、中国近代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金瓶梅》研究会（筹）会长等。主要论著有《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合作）、《古小说论概观》、《金瓶梅考论》、《近代文学批评史》、《中国小说研究史》、《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体系》（主编）、《20世纪中国文学研究史》（主编）等。

秋高气爽的下午，阳光温和地披在身上，一切是那么宁静安详。这就如同初次见到的黄霖教授一样，衣着简朴，精神矍铄，亲切慈祥的微笑漾在嘴边，让我们丝毫无距离之感。就是这样一个质朴的人，五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潜心钻研，开拓了古代文学研究的一片天。如今，他第三次踏上内江这片热土，会老友后生，不亦乐乎；传学术论著，学子之幸矣。

孜孜不倦，“文学迷”终成大家

从小，黄霖教授就是一个“文学迷”，小学的时候，要好的朋友家有不少藏书，他鼓动朋友“偷”出来看，那时的他接触最多的是描写唐代的小说，看完他便与众多好友宣讲，成了他们中间的“唐史专家”。上中学时，学校管得很严，熄灯以后就得睡觉，为了看书，他只好打着电筒，捂在被子中看，可这样还是被老师抓了个正着，老师没收了书本，革了他的大队长一职，骂他不务正业。考上复旦大学，学了中文专业，曾经的“不务正业”成了正业，他便一头扎进图书馆，遨游在文学的海洋……《文心雕龙》《儒林外史》“三言两拍” ……各种书籍他都涉猎，不只是书，同类书籍的不同版本他也拿来做对比研究。就是因为执着地爱着文学，“感觉要做的事情太多”，如今年过古稀的黄霖教授仍孜孜不倦，潜心研究。五十载，发表了《古小说论概观》《金瓶梅考论》《近代文学批评史》《脂研斋评批红楼梦》等著作，其沙巴体育平台《金瓶梅》小说起源考证的“屠隆（明代文学家、戏曲家）”说影响巨大。采访中，黄霖教授谈了自己提出“屠隆”说的经过：当初在研究小说批评史时，他看到屠隆写的两则短文轻松好笑，联想到之前在《金瓶梅》中发现了类似的桥段，由此开始了详细的考证，终得出“屠隆”说。

常提问，勤质疑是他为学的特点之一。以《西游记》为例，他对其作者是吴承恩持怀疑态度。他表示，自己在参阅《文心雕龙》的善本时，看到了其中有鲁王府及其幕僚著（刊）《西游记》的记载，《西游记》最早版本的序言中也有鲁王府之人著此书的观点，由此对比联想寻找依据，他得到《西游记》出自鲁王府及其幕僚之人这一观点。“搞小说不能只搞小说，还可以与戏曲、诗歌等联系起来，全面思考问题才会有新的发现。”黄霖教授认为，知识的融会贯通是有助于学术上的创新的。也正因为这样，他渐渐让自己的学说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造就了自身在文学研究领域的地位。

缘疑求新，“撞”开金学大门

知道黄霖教授的人，提到沙巴体育平台的是他对“两金”（ “两金”即“奇书”《金瓶梅》和“怪杰”金圣叹）的研究。本行是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的他自称“两金”研究只是他的副业，而这份副业的起源却源于“一时冲动”。

1977年后，河北师范大学学者朱星开文学界先河，在《社会科学战线》杂志上发表了《〈金瓶梅〉的版本问题》这篇论文，文章试图抹去《金瓶梅》一书中的“秽语”。这使黄霖教授产生质疑，第二天就写出《〈金瓶梅〉原本无秽语说质疑》一文表达自己《金瓶梅》最初无“洁本”的观点。一时引起广泛关注与讨论。就这样，他向“金学”的大门“莽撞地”迈出了第一步，而中国古代小说的研究也开此展开，黄霖教授对古代文学小说的研究也一发不可收拾，先后有《金瓶梅漫话》《金瓶梅考论》《金瓶梅大辞典》（主编）等著作问世，发表在各高校学报、学术期刊上的论文更是不计其数。他作为“金学”先驱，披荆斩棘，开拓“金学”研究道路，掀起“金学”研究高潮。

对于《金瓶梅》一书的地位及价值在学术界一直存在争论。由于里面涉及了“性”的话题以及对“性”的直白描写，有人更加将其列入低俗小说之流。但黄霖教授认为，《金瓶梅》一书反映了当时黑暗的社会现实，举起了反腐反贪污的旗帜，从这一点看它的社会价值和思想成就是巨大的。黄霖教授也认为，《金瓶梅》对“性”的描写是不可避免的，虽然其中有以此为噱头的成分，但“性”也是这本小说的有机组成部分，以小说第27回为例，西门庆对李瓶儿说的一句淫语激起了潘金莲强烈的妒火，这才有了后来潘金莲的“自我美容”、“指桑骂槐”和“逼死瓶儿”。由此，黄霖教授认为，书中一部分这样的描写可以表现人物，推动情节，升华主题。不过，黄霖教授并不赞成现在的大学生过早阅读《金瓶梅》，他说道:“中国的年轻人和西方的年轻人接受的教育是不同的，每个民族、每个人的心理也是不同的。但就目前中国的环境来看，中国的年轻人过早阅读《金瓶梅》还不合适。”对阅读《金瓶梅》的读者，黄霖教授也作了指导：“阅读的时候要考虑自我的接受度要有科学健康的心理和正确的认识。”

高屋建瓴，痛斥浮华献箴言

作为在中国古代小说研究领域内第一批有影响力的人，在古代小说研究掀起热潮之时，他与四川大学沈伯俊教授、福建师范大学欧阳健教授一起组织召开了一系列沙巴体育平台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的会议，以会议为契机，互相交流，提升认识。继“96明清小说讨论会”后，沙巴体育平台：再次承接学术盛宴，本次研讨会也得到了黄霖教授的肯定。他赞扬了沙巴体育平台：“有决心做大事业”的精神。来过内江三次，他对这片土地也充满感情，为参加本次研讨会，他将在杭州举办的一次会议婉言谢绝了。讨论会期间，他对沙巴体育平台：的古代小说研究提了三点建议：一是加强和与会机构的合作，并长期坚持；二是加强国内外间的交流，多邀请知名的专家学者参与讨论，也扩大自身的影响；三是加强自身人才的培养，思考如何培养人才，管理人才的问题。

在第二场大会发言中，黄霖教授一改先前学者以古代小说经典为例进行讲学的方式，他根据自己多年的研究经验，总结了搞小说研究的方法，做了“本学术良知，搞小说研究”的讲话。讲话中，他提出了古代小说研究的三个原则，即“摆脱经济诱惑”“摆脱政治影响”和“摆脱传统观念的束缚”。谈到做此次演讲的初衷，黄霖教授说到：“参加了很多研讨会，我感觉有些学术研讨会已然成了地方发展经济，带动旅游业发展的工具。某些学者以学术的名义一味考察名著作者的籍贯来得出有利于当地发展的论证。而研讨会也成了他们争夺名人故居的‘战场’。学者研究偏离重心，经济与学术搅在一起，这使我感到非常痛心。”黄霖教授希望自己的演讲能给迷失研究方向的学者找到方向。“凭良心讲话，站在公正的立场，这才是一个学者应该做到的。”黄霖教授如是说。

几十年风雨变迁，中国古代小说的研究却欣欣向荣。这位古稀老人在展望中国古代小说的发展前景时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挖掘新材料，在文学上下功夫，诚如首都师范大学高工周文业所说，‘利用新的方法和科技手段’去研究。说起来容易，但要做的事却又很多很多。”黄霖教授说道。一如他的学生对他的评价“为人尚朴实，治学求新异”，他在研究的道路上，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院报记者团：李幸 实习记者：刘显靖）